一出太陽,草地上就長滿了“快發(fā)霉”的四川人
立春已過,但寒意還在。經(jīng)過連日陰寒,這周,“摸魚”多日的太陽終于來成都正常上班了。
快看!一群人急急忙忙,或自帶馬扎、或席地而坐,跑到草地上曬太陽去了。
外人看來可能會覺得這畫面挺稀奇,“是家里陽臺曬不下太陽嗎?”
那是他們不了解,“成都人的本質(zhì)是向日葵”。
文 | 李放鹿
本文轉(zhuǎn)載自微信公眾號“Vista看天下”(ID:vistaweek),原文首發(fā)于2022年2月22日,標題為《一出太陽,草地上就長滿了快發(fā)霉的四川人》,不代表瞭望智庫觀點。
四川同事老劉的老父親,今天又提前下班了。
背后原因令人震驚——成都,出了個太陽。
就出了大概20分鐘,但老老劉果斷提前下班,曬太陽去了。
全體同事不敢相信還有這種操作,而老劉一臉淡定:“他也不想早退的,可是出太陽了嘛?!辈⒈硎?,要不是今天太陽出得太晚,上午的班也沒人會去上的。
畢竟四川人,可以說是地球上最向往陽光的物種了。
而他們的上一個晴天,還要追溯到半個月前。
當時本地新聞是這么撫慰大家的:莫忙慌!再熬400個小時,就有太陽曬了!
來源:四川新聞網(wǎng)
在這片陰雨寡照的土地上,如果還有什么比吃火鍋和搓麻將更重要的事,那就只能是——曬、太、陽。
從悠閑慢生活切換到叢林模式,只需要一米陽光。
不來成都走一走,你根本無法理解“給點陽光就燦爛”這句話真正的含義。
成都人都是太陽能發(fā)電的,平時窩在茶館里動都不想動,但一句“出太陽了”,那就是全城沖鋒的號角。
紛紛從鋪蓋窩窩里爬出來,從麻將桌旁邊站出來,從寫字樓里躥出來,行動之迅疾仿佛老鼠見了貓,孫悟空見了大蟠桃。
一個個精神抖擻,喜氣洋洋,揣上保溫茶杯就往公園、廣場、江邊步道……等一切有寬壩壩的地方?jīng)_。
此處劃重點,注意一定要是室外寬闊的壩壩(即廣場、平地)。
北方人總覺得太陽還不是靠窗就能曬,但對十天半個月看不到光的四川人而言,去壩壩是對陽光最基本的尊重。
因為只有在沒有任何遮擋的壩壩上,人類才能360°進行光合作用。
四川話里,曬太陽的另一個說法叫“烤太陽”。
這個“烤”字,就很形象地概括出了他們在太陽底下的狀態(tài)。
把自己想象成一塊肥瘦相間的好肉,真正頂尖的食材,只需要太陽這種最樸素的烹飪方式。
他們或自帶了馬扎,或席地而坐,迎著太陽旋轉(zhuǎn)屁股,正面烤完背面烤,背面烤完側(cè)面烤……
一定要翻來覆去,烤得均勻,烤得全面,力求讓每個骨頭縫里都滲進去暖洋洋的熱量。
來源:網(wǎng)友@Feng
至于擔心坐地上會涼,屬實是想多了。
在沒有暖氣的南方,就沒有比大太陽烤過的草地更暖和的東西。
不出太陽,他們只能在家里穿著棉睡衣、腳踩電烤爐,哆哆嗦嗦地打撲克擺龍門陣;
一出太陽,所有活動和活物,都要即刻搬遷至室外,烤會兒太陽補補鈣。
來源:網(wǎng)友@池遲_Vera
甚至寧愿冒著沒電也沒充電寶的風險,挪窩到太陽底下去玩手機。
心意之堅決,可見一斑。
所以在成都,最堵的時候不是什么早高峰晚高峰。
而是出太陽之后,每一條通往壩壩的路。
壩壩里頭也一樣堵,人口密度高到放風箏拉不起線,騎單車都會堵車,草坪上放不下一張多余的屁股。
除了傾城而動,成都人曬太陽的另一大特色,就是時刻準備著。
如果你有個開車的成都朋友,不妨去翻翻他的后備箱。
多半會在里面發(fā)現(xiàn)帳篷、地墊、折疊椅。
但這絕不意味著他熱愛露營,只是為了能一有太陽就出發(fā),搶占公園里的最佳位置,盡可能享受最多的日照時長。
沒辦法,四川的太陽實在太像個“渣男”了,明知道你愛他如命,但他總是很久才肯見你一面,還每回都撩完就跑。
舉個例子,去年十月,成都總共只出了14.6個小時的太陽,平均下來每天不到半個小時。
剛看到太陽出來,還沒曬出感覺,它就已經(jīng)落山。
從十月到來年三月,基本都處于這個狀態(tài),陰雨綿綿,濕氣襲人,黏糊糊潮哄哄的不僅是棉襖被子褲衩襪子,還有你家里一切的生物。
人都要發(fā)霉了——在四川,這絕不是一句玩笑話,而是一種既真且痛的領(lǐng)悟。
事實上,四川盆地全年日照也900~1300小時,是中國曬太陽最難的地區(qū)。
成語里用“蜀犬吠日”形容大驚小怪,說的就是蜀地陽光太少,以至于蜀犬看到太陽就會驚奇亂叫。
在四川曬太陽,那是能慢慢來的事嗎,那是真·跟時間賽跑。
來自四川的同事老劉就對此怨念頗深,小時候放寒假,只要一出太陽,她就別想睡懶覺。
她媽會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進你的房間,奪走正蓋在你身上的大棉被,飛快地把它攤在陽臺上曬。
可憐她小小年紀夢中驚坐起,還要被怒罵著:“搞快點穿衣服!外頭太陽好好哦,一哈兒就沒得了!”
所以說,《太陽出來喜洋洋》這首歌會誕生在川渝地區(qū),我一點都不意外。
歌聲里那撲面而來的喜悅之情,沒有任何藝術(shù)夸張的手法。
畢竟沒有比四川人更渴望陽光的物種了。
不信你仔細看看四川出土的文物都叫啥:
商周時期的鏤空金飾,名為“太陽神鳥”;
同一時期的銅立人,腦袋上戴的都是一頂“太陽帽”;
三星堆出土的青銅太陽輪和棲息九只神鳥的青銅神樹,也被認為是古蜀人太陽崇拜的圖騰。
可以說,對太陽的熱愛刻在四川人世世代代傳承的DNA里,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住我出門曬太陽。
老劉父親想曬太陽就請假的行為,就是這種DNA的具象化表現(xiàn)之一。
“老板,今天請個假,我趕到切曬太陽!”這種話說出口,外地老板可能會開除你,但四川老板大都表示同意。
畢竟留得住員工的人,留不住員工的心。
更何況連老板自己也不想在大太陽天關(guān)在屋里上班?。?/p>
相比之下,學(xué)生娃娃就沒這么自由,成年人可以請假,他們就只能逃課。
好在四川家長不同凡響,他們堅定地認為,一天半天的課可以不上,但我娃娃不能烤不到太陽。
這種深入骨髓的習慣,即使走得再遠也無法改變。
我們公司的老劉,從陰雨綿綿的南邊走到了晴空萬里的北方,仍然改不了一看到太陽就想下樓遛彎的原始沖動。
甭管例會開到幾點、還有沒有時間吃午飯,只要今日天氣晴,她就得直奔樓下小公園。
對四川人來說,唯麻將與太陽不可辜負。
可惜,盡管四川人爭分奪秒、不顧一切,但陽光就那么點兒,怎么曬都不夠。
老劉就曾無數(shù)次見過這樣的場景:
太陽出來了擠到曬,剛曬了沒一會兒,一大朵烏云飄過來擋上了。
于是公園里幾百個人整齊劃一地抬頭,發(fā)出一聲:“誒!”
七分嘆息中帶著三分期待,萬一等一會兒云飄走了呢?太陽還有的吧?
最慘的是,當你緊趕慢趕地曬完太陽發(fā)了朋友圈,還總有一些四川人千里迢迢趕來嘲諷:
“這也叫曬太陽?這在我們那叫陰天。”
是的,上帝雖然關(guān)上了四川人曬太陽的門,但偏偏在四川版圖的最邊邊,開了一扇陽光普照的窗。
這扇窗名叫攀枝花。
在漫長的陰雨季里,四川的天氣情況一般是這樣的:
全圖風雨交加,唯有左下角的攀枝花,仿佛被施過晴天魔法。
這里位于金沙江干熱河谷區(qū),同時擁有高海拔帶來的燦爛陽光,和焚風效應(yīng)導(dǎo)致的溫暖氣候。
還記得前面說的,成都一年日照時數(shù)不超過1300嗎?
攀枝花是成都的兩倍還多,全年日照能達到2700個小時。
即使是冬季,平均每天也有7個多小時的太陽能慢慢地、翻來覆去地曬。
所以在四川,沒有比一句“人在攀枝花”更能體現(xiàn)優(yōu)越的朋友圈文案;
也沒有比“在攀枝花給你媽買養(yǎng)老房”更能體現(xiàn)孝心的行為。
每年冬天去攀枝花過年的四川人,能把整條雅西高速都堵滿。
但堵車又如何,此路不通還有別路通,開車不行坐火車也行。
以至于春節(jié)期間從成都開往攀枝花的列車,都要加開好幾班。
就這份追著全力以赴追著太陽跑的執(zhí)著,我很難不懷疑古神話里的夸父有四川血統(tǒng)。
想曬太陽想得抓心撓肝的四川人,身體和心總有一個在去攀枝花的路上。
他們不管走到地球的哪個角落,看到藍天白云大太陽,第一個想到的形容詞永遠是:“天氣好得跟攀枝花一樣!”
川渝地區(qū)的各個城市,哪天逮著個好天氣想自夸,統(tǒng)一口徑也是“快來也!我這里跟攀枝花一樣的!”
就連四川小文青的疼痛文學(xué),都是用攀枝花染紅的:
“攀枝花的陽光終究照不到成都,就像平凡的我也擁有不了優(yōu)秀的你?!?/p>
我愿滿懷敬重地稱之為“攀枝花效應(yīng)”,并十分期待有當?shù)貙W(xué)者研究一下這個重大課題。
比如《論攀枝花天氣對四川語言運用的影響力》什么的。
不過,這兩天四川人那永不熄滅的逐日之心,也備受打擊。
其他地方?jīng)]太陽就算了,竟然連四川人最后的寄托攀枝花,也受南方寒潮的影響,下起了2022年的第一場雪。
哦不,準確地說,是從攀枝花國家氣象站1988年建站以來有記錄的第一場雪。
這個消息讓不少四川人心頭一痛:“你可是陽光普照的攀枝花??!怎么也‘叛變’了!”
老劉那摩拳擦掌、正準備自駕去曬曬的老父親,下午就發(fā)了一條痛心疾首的朋友圈。
嚇得老劉趕緊查了查天氣安慰他:“沒事的爸爸,明天就晴了!你可以永遠相信攀枝花!”
哄完爸爸放下手機,老劉靠在工位上一聲長嘆:
“何以解四川人的憂啊,唯有天氣預(yù)報上一串小太陽了。“
原標題:《一出太陽,草地上就長滿了快發(fā)霉的四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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