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劉洪超

侯貴在察看樹木長勢。本報記者 劉洪超攝

清晨，家住遼寧省彰武縣四合城鎮(zhèn)劉家村的侯貴老人早早起床，拿起鐮刀，挎上籃子，開始了一天的巡山工作。

樹林里蟲鳴鳥叫，楊樹、松樹等遮天蔽日，樹下生長著各種灌木和雜草，野花點(diǎn)綴其間。侯貴年過七旬，常年走在沙窩子里，卻能健步如飛。

20多年前，這里是另一番景象。劉家村位于科爾沁沙地南緣，“彰武縣，風(fēng)沙大，一碗米，半碗沙。”這是村民們常常念叨的一句順口溜。“那時候，村子三面都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沙丘，鄉(xiāng)親們當(dāng)天種下的種子，第二天不是被吹走，就是被掩埋?！焙钯F說。

“再不想點(diǎn)辦法，別說種地，就連咱村子都會被黃沙慢慢吞噬?！?001年，侯貴在這片沙丘深處一個背風(fēng)的地方，蓋了一間小土房，“除了背風(fēng)，關(guān)鍵是這里打井能有水?！?/p>

為響應(yīng)國家號召，侯貴主動承包沙地，植樹造林。他收拾好被褥，帶著地瓜、土豆和苞米面，提幾把鐵鍬搬到了這里。“當(dāng)時我和孩子們極力反對，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送點(diǎn)東西都要步行翻過好幾道沙丘，走上一個多小時?！焙钯F的老伴李樹媛回憶道。

樹苗價高，侯貴就買來種子，將泥土摻雜著肥料種在搜集來的盆子里培育；挖好的樹坑沒有土，他就把自家菜園的黃土裝進(jìn)化肥袋子里往這背；種下的樹要及時澆水，他就挑著扁擔(dān)用水瓢澆……

第一年，侯貴種下了400多棵楊樹，因為一場大風(fēng)被連根拔起，“現(xiàn)在回想起來，不少樹都是種了三四回才能扎下根?！?/p>

家里不多的積蓄讓他都換成了樹種，可是2000多畝的沙丘，幾百棵樹苗只是杯水車薪。錢沒了，老侯選擇去貸款，可銀行評估了他的家產(chǎn)，只能貸給他1.1萬元。就在這時，他聽說省農(nóng)科院有林業(yè)專家擅長扦插育苗，便坐了3個多小時的大巴車，來到省城學(xué)習(xí)技術(shù)。

“每年3月初從樹上取下枝條修成10多厘米長的小段，插到大棚里，氣溫升高后，將其種到地里?！比缃?，老侯儼然一名林業(yè)專家，向大伙介紹經(jīng)驗。為了尋找適合扦插的楊樹枝條，侯貴拿著鐮刀轉(zhuǎn)遍了周邊所有村屯。就這樣，圍繞著侯貴的小土房，一棵棵樹苗扎下根，沙丘中的綠色一圈圈擴(kuò)大。侯貴在2400畝沙地上，種活了超過20萬棵樹。

“這些是今年種下的油松苗，必須提前澆水。”3個多小時的巡山結(jié)束，侯貴脫掉膠鞋，赤著腳收拾起水桶和水管。300多米長的水管共有8段，侯貴用鐵絲將每段連接固定，開始澆灌小油松，“我習(xí)慣赤腳干活，要不然一雙新鞋也就穿10多天。”

穿的是舊衣服，吃的是苞米粥配上地瓜、土豆……為了照顧侯貴，前些年李樹媛也搬了過來。在當(dāng)?shù)卣闹С窒?，這里通了一條土路，架了電線，四處漏風(fēng)的小土房也變成能燒炕的磚瓦房。

“上午巡山時，我發(fā)現(xiàn)圍欄被破壞了，要趁早修好，不然牛羊又要進(jìn)來把草啃了?！背酝晡顼?，剛剛休息了一小會兒，老侯又拿著鐵絲出了門。為了防止牛羊啃草，侯貴又自掏腰包買來木頭及鐵絲，在林地周圍圍起來一道防護(hù)網(wǎng)?！斑@里是樹木草兒安全舒適的家?！崩虾钚χf。

不忙的時候，老侯吃完晚飯總要到屋子后面的育苗地去看一看，元寶楓正茁壯成長?！斑@些年，我種的樹種單一，有些樹出現(xiàn)病蟲害。這不，我又琢磨著種點(diǎn)樟子松、元寶楓等耐旱抗病的新樹種，讓這片沙丘一直綠下去?！?/p>

23年來，不少人想向老侯買那些早年種下的樹?！拔曳N樹不是為了賺錢，只要走得動，我就要一直把樹種下去，等到有一天實在走不動了，我也要把這片林子捐給國家!”他說。

《 人民日報 》( 2024年08月22日 14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