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說是書評,只能說是感受

不敢說是書評,只能說是感受

zangjieliang 2025-04-07 熱點 2 次瀏覽 0個評論

“我已經(jīng)知道,聯(lián)想、象征、隱喻,是世界上最危險的東西?!毖夥浅:廊A,各界“大腕”全是贊美之詞,但是打動我的唯有這句原文摘錄。書的前言各路“大師”紛紛分析這本書的文學技巧,進行文學賞析,其實這是很荒誕又冷酷的一件事,因為這本書本身就在質(zhì)問文學的意義和文字的偽善。所以我說沒法說是書評,怎么看都像是在戰(zhàn)爭遺跡上指指點點,只能說是讀后感,僅僅用來記錄閱讀過程中的心痛、懷疑、焦慮和悲觀,但是總覺得不管寫什么都很輕浮。一直困擾我的問題有兩個:1.文學是不是只是巧言令色呢? 2.我們要如何保護一個女孩?

不敢說是書評,只能說是感受

第一個問題其實是林奕含的訪談中一直想問的。她非常勇敢,但是又非常真實,可愛,有對自己的文字的驕傲和自豪,像我們身邊隨處可見的,聰明靈慧的喜歡文學大姐姐。文學是什么呢?是高尚的墓志銘嗎?是靈魂的投名狀嗎?是疲憊生活中不死的英雄夢嗎?我不知道。但是我念高中的時候,也很崇拜我的語文老師。她上課的時候不太管我們聽沒聽,于是很多人都會在臺下寫別的作業(yè)——畢竟在我們這個以理科見長的學校的最好的實驗班最不重要的就是語文。語文就是很雞肋的科目,上課的性價比太低,提分很難,掉分也不容易。但是我每次上語文課都特別開心。十六歲的我覺得,應(yīng)試的一切都是浮躁、庸俗、無聊的,但是文學不是,上課時候會常常講文學典故的語文老師不是。我永遠都會記得她講,有一次她們一群語文老師去買花,花店老板知道她們是老師后,問她們是不是政治老師嗎?”她說:“我們當時特別生氣,覺得我們看起來就那么像政治老師嗎?雖然確實不像英語老師哈,你們懂,但是居然說我們是政治老師?也太過分了吧!”我現(xiàn)在都能回想起她臉上夸張的表情和自嘲的口吻。

那個時候我以為,文學是不同的,是超脫的。所以看房思琪寫“反正我們相信一個可以整篇地背《長恨歌》的人”的時候,我太能夠感同身受了。 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擊垮房思琪的不是性侵,而是信仰的崩潰。一個能夠全篇背誦張愛玲和圍城,迷戀文字的房思琪,怎么能夠接受一個讀詩三百“思無邪”的文學啟蒙者,同時是一個狡猾的惡毒的自私的虛偽的施暴者呢?所以房思琪和林奕含都一直在問:“一個真正相信中文的人,他怎么可以背叛這個浩浩湯湯已經(jīng)超過五千年的語境?”這讓我覺得或許文字只是一個陰謀。寫“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的元稹其實是拋棄原配的勢利小人,“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的蘇東坡也以馬換妾害得人撞槐而亡,甚至李國華都可以寫“你現(xiàn)在是曹衣帶水,我就是吳帶當風”。他們寫的時候也許并不是在“文以載道”,而是在寫一個理想化的自己,一個顧影自憐的對象。要真的話或許就失去了美,要美的話就必然有矯飾。當然用現(xiàn)在的眼光去要求古人有點苛刻,但不得不說,五千年的歷史不是女性的歷史,五千年的語境也不是女性的語境。

所以我說我不是很相信文字,甚至也不太相信藝術(shù)。林奕含說文學會不會只是巧言令色而已,但是哪里只有文學才是巧言令色的呢?人就是非常狡猾虛偽的動物,做什么比說什么更重要。然而最吊詭的地方在于,在質(zhì)問文字是否能夠體現(xiàn)人的精神、揭露人的靈魂,在質(zhì)疑“美”的同時,《房》這本書本身就是一座精巧又美麗的文字宮殿。怎么用矛去攻破另一只矛,怎么用一只盾守住另一只盾,這是無休無止的哲學命題。

拋開“美”的部分,還有“痛”的部分。我看的時候抑制不住地想,真的愿意讓孩子出生到這個世界嗎?要怎么保護她呢?十三歲的思琪并不是以為陰莖是棒棒糖的小孩,但是仍然不知道,面對長輩硬塞進來的時候,不應(yīng)該說“不會”,而是“不要”。我們要怎么教一個小孩呢?要教她信任別人的同時還要對身邊一切男性保持警惕嗎?要教她文學藝術(shù)的同時讓她不要太過迷信文學的價值嗎?要教她學會欣賞美的同時認識到“美”很可能是一場矯飾、虛偽、華麗的騙局嗎? 要教她愛的同時讓她時刻留意不要踩中“我是太愛你了才會這樣”的捕獸夾嗎?首鼠兩端,左右為難。

況且,就算做到這一切,她就能躲開上學路上的露陰癖嗎?能躲過公園里不懷好意的老頭嗎?能躲開公交地鐵上的偷拍和咸豬手嗎?能保證身邊接觸到的信任的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里面,沒有衣冠禽獸嗎?我沒有在危言聳聽杞人憂天,這是以前現(xiàn)在未來每時每刻都正在發(fā)生的事情。而且退一萬步,就算思琪平安長大的話,難保不會變成伊紋,一個堅強、勇敢、美麗的卻又因為婚姻折斷自己的夢想并且遭受家庭暴力直至流產(chǎn)的,受過高等教育的學文學的女性。伊紋難道沒有讀過《簡愛》《苔絲》還有伍爾芙和波伏娃嗎?可是為什么面對錢一維和李國華,依然是衰老和脆弱的呢?

從一個角度來說,批評十三歲的思琪為什么第一次不能拒絕,在兩周后仍然乖乖去上“作文課”是沒有意義而且殘忍冷血的。偏激一點來說,這種對未成年受害者的苛求,和施暴者沒有兩樣。要知道,90%的性侵都發(fā)生在熟人之間,可能是你崇拜的、熟悉的、敬愛的、喜歡的人,甚至是你的親屬,長輩。告訴大人了會怎么樣呢?大人會怎么處理這些錯綜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呢?明明是那么令人尊敬的、享譽四方的老師,怎么讓人相信他其實是一個衣冠禽獸呢?會不會讓爸媽很難處理?還是會直接換來對自己的責罵和侮辱?要打破現(xiàn)有的“安寧和“平靜”需要深思熟慮的冷靜和破釜沉舟的決心,需要提前忍受和克服整個社會厭女文化的驅(qū)逐和責備,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擁有你所擁有的東西,站在道德高地和享有的特權(quán)上對受害者進行居高臨下的求全責備,難道不是一種“何不食肉糜”嗎?

最重要的是,對本應(yīng)該無憂無慮成長的十三歲的小孩來要求這一切,會不會太苛刻了?十三歲的小孩根本沒有辦法消化這一切,甚至都沒有辦法跟父母提起,羞恥感和自尊心會讓她緘默不言。連李國華都知道,施暴者反而是“最受歡迎和最歡迎的懸崖”。其他類型的傷害都能夠大聲呼救,但是性暴力,特別是針對未成年人的性暴力,只能讓受害者一遍又一遍地承受自我拷問,一遍又一遍地反芻疼痛?;蛟S,性暴力給受害者帶來的羞恥感和屈辱感,比性暴力本身給人造成傷害更大。

在看書的時候,我始終覺得劉怡婷,曉奇,伊紋,全都是房思琪,不過是一個人在不同平行宇宙的分身罷了。怡婷是幸運一點平凡一點的思琪,曉奇是公開老師暴力并被蕩婦羞辱的思琪(父母和老師師母談判的情節(jié)其實取材自林奕含本人),伊紋是長大后的思琪。林奕含說,如果你看完這本書感受到希望,那么你是完完全全讀錯了。她是寫一個注定的無解的悲劇給人看,是把破碎的自己掏出來給人看。

閱讀的過程是痛苦的,然而這閱讀的痛苦在真實的痛苦面前顯得更加輕浮和刻奇,甚至這讀后感都很難說不是自戀的反射和自我感動。我始終覺得,完全的共情和同理心是不可能的,因為人無法用虛浮的想象來構(gòu)建堅實的同情:就像男性無法體會女性時刻的擔憂和融入日常的被冒犯感,白人無法感受有色人種面對的歧視,異性戀無法理解同性戀與生俱來的困境,資產(chǎn)階級無法共情無產(chǎn)階級的憤怒一樣。因為沒有被刀割傷過的人很難理解血流不止的疼痛,健全的正常人閉上眼睛看到的黑甚至不是盲人的黑。況且人類本身就是自私的物種,很多時候只對自己身上的痛苦敏感,要求每一個人時時刻刻關(guān)注遠處的哭聲是不切實際的。從這一點來看,人類巴別塔永無可能。

然而我們能做什么呢?只能選擇記住,就像伊紋對怡婷說的那樣:“你要經(jīng)歷并牢牢記住她所有的思想、思緒、感情、感覺、記憶與幻想,她的愛、討厭、恐懼、失重、荒蕪、柔情和欲望,你要緊緊擁抱著思琪的痛苦,你可以變成思琪的痛苦,你可以變成思琪,然后,替她活下去,連思琪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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